中共一大的“溫柔衛(wèi)士”

沉沉的黑夜中有一點火種，它將燃燒成這個世界上最壯麗的火焰，燃盡一切腐朽、落后、屈辱和奴役，把我們的國家?guī)нM一個前所未有的光明燦爛的新紀元。這火焰，就是中國共產(chǎn)黨領(lǐng)導下的新民主主義革命 ；而最初的那一點珍貴的火種，就是 1921 年 7 月中國共產(chǎn)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。

恐怕很難數(shù)清，有過多少文字、多少樂章、多少畫作、多少影視作品，再現(xiàn)了那個莊嚴神圣的時刻 ；更難數(shù)清，從那一刻開始，有多少頭顱和熱血拋灑在這片土地上，為了守護我黨的神圣事業(yè)。

在中共一大的歷史上，有一位女性用她的智慧與溫柔守護著會議的順利召開，她就是中共一大的“溫柔衛(wèi)士”王會悟——中國共產(chǎn)黨的創(chuàng)始人和早期領(lǐng)導人之一李達的夫人。

王會悟留在歷史深處的身影，是一個嬌小文靜的江南女子。她1898 年出生于浙江桐鄉(xiāng)，書香門第。開明的父親是她最早的啟蒙老師，早早地把她送到嘉興，讓她接受新式教育。13 歲時，父親病逝，她回到家鄉(xiāng)，接過父親的教鞭繼續(xù)教書，小小年紀就辦起了桐鄉(xiāng)第一所女子小學，也撐起了家中的經(jīng)濟大梁。從那時起，這個文靜的小姑娘就展現(xiàn)出不同尋常的資質(zhì)，堅強、能干、細致、周到，能力出眾，正因如此，日后她才成功地擔當起中共一大“大管家”的重任。

1919 年五四運動爆發(fā)后，王會悟來到上海，尋求婦女獨立解放途徑，先后擔任黃興夫人徐宗漢的秘書、上海中華女界聯(lián)合會秘書等，工作中與李達相識。1920 年，在陳獨秀的家中，李達與王會悟舉行了婚禮。

1921 年 2 月起，李達擔任中國共產(chǎn)黨上海發(fā)起組代理書記，參與籌建中國共產(chǎn)黨。從那時起，王會悟就是他的得力助手，為黨的創(chuàng)建貢獻著自己的力量和智慧。

1921 年 7 月，黨的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進入籌備期，參會者的名字今天已經(jīng)廣為人知 ：李達、李漢俊、董必武、陳潭秋、毛澤東、何叔衡、王盡美、鄧恩銘、張國燾、劉仁靜、陳公博、周佛海、包惠僧。他們平均年齡 28 歲，最小的劉仁靜只有 19 歲。在當時的中國，說他們是首屈一指的一群年輕精英，毫不為過。

在那個特殊的歷史時刻，一直在李達身后的王會悟，擔當起看似普通，卻極為重要的會務(wù)工作。

首先，在選擇會場的時候，王會悟提醒李達說，李漢俊的哥哥李書城這段時間在外地，位于法租界望志路 106 號（今興業(yè)路 76號）的李公館正好可以用作會場。她以女性特有的細心，考慮到在“自己人家里”，安全和保密性都有較好的保證，而法租界也較少受到巡捕與密探的騷擾。這個建議得到了會議籌備人員的一致同意。

隨后，在接待參會人員的工作中，王會悟的細致與警覺更是出色，她從共產(chǎn)黨人為之奮斗的事業(yè)中，感受到了會議的神圣，萌生了一種強烈的保密意識。當時正是暑假，她通過自己在上海中華女界聯(lián)合會的關(guān)系，借到博文女校的三個房間，給外地代表落腳。這本身已經(jīng)夠隱秘了，但她還是機警地給代表們安上了“北京大學生暑期旅行團”的名頭，等于又上了一重保險。

在王會悟的細心張羅下，7 月 23 日，中共一大在上海法租界李公館順利開幕。會議期間，王會悟一直在會場外悠閑地徘徊，就像一個夏日里無所事事的少婦在朋友家休閑消夏，實際上卻警覺地注意著公館周圍的一切動向，守護著會場的安全。

會議最后一天，一名陌生的中年男子突然闖入會場，環(huán)視一周后又匆忙離去。有著豐富地下工作經(jīng)驗的馬林見狀，立刻建議暫時休會，并帶著文件迅速撤離。大部分參會者撤離不到十分鐘，就來了兩輛警車，包圍了李公館。當法國巡捕撲進會場時，只有李漢俊和陳公博在悠閑自在地抽煙聊天。巡捕仔細搜查，沒有發(fā)現(xiàn)任何可疑情況，盤問幾句就撤了。

經(jīng)過此事，少數(shù)代表秘密商量另擇開會地點。有人建議找家旅館，有人主張到杭州西湖。但是在上海，只要這么多人聚到一塊兒，就會引起當局注意 ；而杭州西湖往來游玩的達官顯貴很多，護衛(wèi)的軍警也多。這時，王會悟建議大家到嘉興南湖，扮作游客，租一條畫舫，在湖中心繼續(xù)開會。這個建議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認可，王會悟又當仁不讓地負責起租畫舫、安排會場、組織大家轉(zhuǎn)移等具體會務(wù)。

經(jīng)過李公館的那場“虛驚”，王會悟更加警覺細致，她安排代表們乘火車前往南湖，分開買票，坐不同的車廂，到達嘉興后分批住下。租畫舫的時候，她還細心地置辦了一桌酒席，租了兩副麻將，完全和那些游湖的客人一樣。

就這樣，被中斷的中共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，在嘉興南湖的一條畫舫上繼續(xù)召開。代表落座后，王會悟俏皮地一笑，拿出麻將，大家一看，也都會心大笑起來。

會議期間，王會悟一直坐在船頭，“悠哉”地看風景。只要一有游船靠近，她就哼起小曲兒，用手指輕叩船板，仿佛在打節(jié)拍。船艙里的代表們就立刻嘩啦嘩啦地搓洗麻將，或者“三條”“五萬”地一通嚷嚷，為這個莊嚴神圣的時刻，增添了幾分別樣的生趣。

到了下午，南湖更加幽靜寧謐，一連許多天緊繃神經(jīng)的王會悟，也有點撐不住睡眼了。正在這時，一陣突兀的汽艇馬達聲打破了湖上的靜謐，這次不等她發(fā)信號，船艙里的代表們就趕緊打起麻將。

一旁拖梢小船上的船主人告訴王會悟，這是一戶有錢人開著自家的游艇來湖上兜風。但王會悟還是不放心，她叮囑代表們繼續(xù)打麻將，自己則上了拖梢小船，親眼確認是私家游艇，而不是巡捕船，這才回到畫舫，讓大家繼續(xù)開會。

暮色四合，中國共產(chǎn)黨第一次代表大會順利閉幕，宣告了中國共產(chǎn)黨的正式成立。

這個歷史性的時刻，沒有禮炮，沒有煙花，只有王會悟輕柔的叮嚀，讓大家下船后分散開來，各自回到她安排好的住處。

從那條畫舫上下來的會議代表，就此走上了各自的歷史征程，從這一刻開始，人類歷史上前所未有的一場浩瀚革命拉開了序幕。

作為這次會議的“溫柔衛(wèi)士”，王會悟的身影卻隱藏在了歷史中。她一生未居要職，只是默默地協(xié)助李達研究宣傳馬克思主義，從事革命活動。新中國成立后，王會悟在政務(wù)院從事法制工作。1993 年 10 月 20 日，王會悟在北京病逝，享年 95 歲。

（原載于《紅色往事》）